黄灿然的两本书
最近这位作家出了一本简体字的随笔集《格拉斯的烟斗》(上海人民出版社,2009)。我手头还有一本去年从香港带回来的黄灿然的文学评论集《在两大传统的阴影下》。这两本书的风格很不同:前者是报刊专栏文章的合集,内容以欧美文学界的新闻轶事为主,篇幅短小,内容轻松,主要是讲故事;后者则是谈论小说、诗歌和翻译的文论,篇幅更长,内容更“严肃”。
这两本书中我更喜欢《在两大传统的阴影下》。《格拉斯的烟斗》收集的那种类型的文章比较好写,只要有一定的英语阅读能力,时常在网上盯着欧美文学圈儿里的新闻和八卦就差不多了,由于是给报刊填空的文章,文字自然要浅显,决不可能谈论太深的东西,否则读者会跑掉的。而《在两大传统的阴影下》则不同,是写给小圈子里的人看的。该书的序言中引用了一段王德威的话:“在这片繁华至极的物质主义环境里(注:指香港),偏就有人蜗居高楼一角,街肆深处,从事字字句句的手工业,而且居然能串成一个传统”。
我个人感觉,在香港这样的环境中写字儿的人,和我们内地的作者有两点不同:其一,这是一个时时处处要把金钱利润作为第一考量的快节奏城市,这就造成这里的很多作者文字风格精简干练,行文直指中心,没心思玩儿那种优哉游哉、闲情雅致的调调(当然,董桥是个例外),比如,你看梁文道的文字,比如,你看黄灿然的文字。其二,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,香港的作者基本上有话可以直说,不需要像内地作者这样时不时得回避“敏感”话题、“拔刀自宫”,于是,他们的文字可能感觉底气更足一些、腰板儿更直一些。
读《在两大传统的阴影下》一书就给我上述这两点感觉。这本书里我最喜欢的是第一篇,题为《我的衣食父母》。这篇文章写得十分真挚,黄灿然所说的“衣食父母”是指什么呢?你可能想不到,他说的是英汉词典。作为一名时常被人称为“翻译家”的译者,黄灿然在这篇文章里告诉我们,他是二十才开始学英语的,他学英语的地方是香港的英文夜校,当时他的身份是一个刚从内地来港的新移民,靠在制衣厂打工养活自己,但“奇迹发生了,从夜校第一堂课起,我便对英文入迷”,对于一个学英语的人来说,英汉词典当然是必不可少的,把它称之为“衣食父母”,自然也不为过。
黄灿然翻译过哈金的英文小说《疯狂》,《在两大传统的阴影下》中收录了两篇谈哈金的文章。国内谈哈金的不多,黄的这两篇算是谈得算是比较深的。我猜想,可能黄灿然对哈金在美国的经历是有共鸣的:哈金去到美国,用英语写小说,最初是为了养家糊口的需要;而黄灿然年轻时来到香港,何尝没有体会过类似的文化上的差异感和经济上的紧迫感呢?
该书书名中提到的“两大传统”,指的是“本世纪以来,整个汉语写作都处在两大传统,也即中国古典传统和西方现代传统的阴影下”。以现代汉语诗歌为切入点,黄灿然在书中探讨了在这两大传统阴影下的写作。
《在两大传统的阴影下》这本书语感非常好,文字读起来很舒服。我觉得,这和作者本人是一位诗人有关。再说到翻译,我忽然想起忘了是谁说的一句话(说不定是我自己说的):翻译最终比的不是谁的外语好,而是谁的汉语好。一个精通汉语诗歌的人做文学翻译,我看行。
评论: 9
记得你说过,也听过类似的,因为这话对
可惜,现在许多翻译,最初比外语的那关都过不了。国内绝大多数译本,充斥着各式各样让发指的错误。
琴南不諳外語,不能讀外國原著,只能“玩索譯本,默印心中”,后來他与王壽昌、魏易等人合作,翻譯外國小說,曾筆述英、法、美、比、俄、挪威等國的作品。林紓譯書的速度極快,他自己曾經形容“耳受手追,聲已筆止”,當然也有不少失誤,林紓自己也把責任推掉:“鄙人不審西文,但能筆達,即有訛錯,均出不知”(《西利亞郡主別傳·序》)。
想看
这句话我也说过啊,跟好几个人说过。
我其实是比较喜欢那种世俗类语言的那类人,因为我认为文章写出来最主要目的是使读者明白你在说些什么,而世俗化的语言来自于最活生生的生活,所以它是最生动和最通俗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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